白切雞之味

昨晚從羊家拿回來一些白切雞，今天用來煮粥。雞一下鍋，滾燙滾燙的，立即泛起一層黃油，在粥面蕩漾。待粥漸漸煮得綿稠，熄火時下點鹽，便成為一頓美味。

家常菜最好吃。每一個家庭，彷彿都有專屬的口味，聞到熟悉的飯菜香，就知道回家了。我媽媽做的菜式偏向清淡，現在父母年事已高，更奉行少油少鹽少糖，多菜少肉。

媽媽是傳統婦女，任勞任怨。小時候過新年，爸爸會邀請廠裡一大班同事回家打牌吃飯，媽媽得做一桌八至十個菜款待。家裡地方狹小，孩子們沒處坐，只得捧了飯碗，蹲在門旁全家人睡的唯一的碌架床上吃。

每當媽媽想起年輕時種種辛勞，便感到厭倦。後來我們長大，爸爸也退休了，她樂得謝絕一切應酬，逢年過節我們兄弟姊妹回娘家，都是外出吃飯，省下不少工夫。其實過節的目的是團聚，吃甚麼倒不打緊，無謂讓媽操勞。

媽媽最喜歡我倆回家陪她說話，她和爸爸總預備了汽水、口果給你，當你小孩子。你挺會哄她開心，每次都逗得她樂呵呵的。

早陣子在爸媽家斷斷續續住了幾個星期，久違了媽媽的手藝，卻已跟記憶中的當年滋味完全不同。不過，我更珍惜今日的感覺，因為我已經深切體會到生命的無常。

想起小津安二郎的電影。溫柔敦厚，娓娓道來，帶著淡淡的無奈與哀愁。這就是人生。

驀然回首，當中數十年就這樣不留痕跡地飄去了。未來的數十年，也必如過去的數十年一樣，仿似雪泥鴻爪，或像露珠滴落湖面，一串漣漪消失之後，誰也不曉得誰曾經活過。